第1章 烬染棠梢燕未归[第2页/共3页]

贾政在屏风外咳嗽一声："琏儿明日随我去工部，那些应酬且放一放。"贾琏应诺时，外头俄然传来孩童哭泣。李纨神采骤变，本来贾兰在书院被贾环推搡，额头磕出个青包。王夫人捻佛珠的手一顿，邢夫人嘲笑道："环哥儿更加没个嫡庶尊卑了。"

次日五更，贾琏随贾政出门时，见角门处停着辆青布马车。周瑞正往车上搬箱笼，见人来慌得跪地。贾琏翻开车帘，里头竟是三四个官窑梅瓶，底下压着当票数张。晨雾中传来凤姐嘲笑："二爷好早，这是要往哪个当铺去？"

满室快速一静。自元春薨逝，贾母已有两年未曾提及此事。宝钗发觉薛阿姨指尖微颤，忙岔开话头："听闻永定河堤关乎京畿安危，圣大将此重担拜托政老爷，可见圣眷正隆。"探春在旁接口："恰是呢，前日北静王府送来帖子，说要请琏二哥哥商讨施助流民之事。"

回房后，宝钗独坐灯下。莺儿发明她将写好的家书撕得粉碎，素笺上"暂缓送银"四字墨迹未干。更漏三响时，忽闻东院传来摔砸声，模糊听得凤姐在骂："...把旺儿捆了！竟敢拿府里的田单去抵赌债！"

"二奶奶请两位女人往荣禧堂议事。"平儿福了福身，眼波往东边配房一溜，"方才政老爷得了圣旨，复了工部员外郎的缺，这会子正要摆酒道贺。"

荣禧堂内早燃起沉水香。王夫人坐在东边榻上，手里捻着佛珠，见她们出去，招手让到身边坐。邢夫人捧着茶盏与尤氏说话，李纨立在屏风后叮咛丫环添茶。满屋子珠翠环抱，独不见凤姐。

一时世人躲避，唯贾政整衣出迎。那甄家来人四十高低，穿戴半旧石青直裰，施礼时袖口磨出毛边。他从怀中取出封信，声音压得极低："我家老爷嘱托，定要亲手交与存周公。"贾政拆信一看，神采垂垂发青。信纸开端鲜明印着水渍，倒像是泪痕。

"三mm细心摔着。"宝钗忙让莺儿去扶。探春回身时发间金累丝镶红宝石簪子晃了晃，倒比枝头海棠更艳三分。她将花枝递给侍书，笑道："可巧遇见宝姐姐，方才老太太还说要去梨香院看新排的《牡丹亭》呢。"

凤姐话到唇边硬生生转了个弯："...还不快清算了去！"周瑞家的神采煞白，仓猝蹲身去拾碎瓷片，腕上绞丝银镯撞在青砖上叮当作响。那角黄纸早被凤姐眼风扫过，却假装不见，只拿帕子掩着口对贾母笑道："这些小丫头更加没端方，他日定要叫来大师的好好管束。"

正乱着，忽见林之孝家的慌镇静张出去回禀："门上来了个南边口音的相公，说是甄家二老爷派来的。"贾母手中茶盏"当啷"落在炕几上，翡翠耳坠子晃出碧莹莹的光："快请！"

贾政在屏风外重重感喟："儿子明日便要去工部应卯，这修堤款项..."话音未落，外头又传来脚步声，竟是薛阿姨带着同喜同贵两个丫环，捧着个紫檀雕花匣子出去。宝钗忙迎上去搀扶，薛阿姨笑道："传闻要摆宴，特将前岁得的钧窑天青釉葵花式盏托送来，权当添个彩头。"

王夫人起家让座，邢夫人却盯着匣子咂嘴："到底是皇商世家，如许的好东西..."话未说完被尤氏轻扯衣袖。凤姐早接过匣子开盖，但见六只茶盏雨过天青色中泛着蟹爪纹，确是前朝御窑的品相。贾母眯眼细看，俄然道："这釉色倒让我想起元妃探亲时带的汝窑三足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