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烬染棠梢燕未归[第1页/共3页]

话音未落，外头小丫头通报："老太太来了！"世人忙起家相迎。只见贾母扶着鸳鸯出去，身后跟着虎魄翡翠等八个大丫环。老太太本日穿戴沉香色云纹缎袄，戴了翡翠抹额，虽比前些年清减些，精力却好。

满室快速一静。自元春薨逝，贾母已有两年未曾提及此事。宝钗发觉薛阿姨指尖微颤，忙岔开话头："听闻永定河堤关乎京畿安危，圣大将此重担拜托政老爷，可见圣眷正隆。"探春在旁接口："恰是呢，前日北静王府送来帖子，说要请琏二哥哥商讨施助流民之事。"

恰是三月末梢，荣国府后园的海棠开得恰好。几株西府海棠枝干斜逸，粉白花瓣被暖风一吹，纷繁扬扬落在青石板上。宝钗扶着莺儿的手转过假山，忽听得太湖石后传来窸窣声，却见探春正踮着脚折一枝垂丝海棠，藕荷色绫裙上落满花瓣。

此时落日西沉，荣禧堂内点起数十支烛台。虎魄领着丫环们安插席面，忽见小厨房柳家的探头探脑，便啐道："这会子才来送食盒？"柳家的陪笑："好姐姐，今早大班的钱还没支..."话未说完，吴新登家的从廊下过，阴阳怪气道："现在连三女人屋里的玫瑰露都要记账，你们倒想支现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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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听得外间靴声橐橐，贾政带着贾琏出去。世人忙避入屏风后。贾政穿戴崭新的孔雀补服，眉宇间却无忧色，反透着几分凝重。贾琏跟在身后，宝蓝色直裰下摆沾着几点泥渍。

正闹着，贾母传饭。八仙桌上摆开攒金丝楠木食盒，凤姐亲身布菜。贾政却食不知味，酒过三巡，忽道："甄应嘉在信中说，江南织造局亏空三百万两..."王夫人手中银箸"叮"地碰在碟沿，薛阿姨夹着的茄鲞掉回碗里。

"圣上虽复了儿子的官，却命我督办永定河堤工。"贾政向贾母施礼后沉声道，"现在国库空虚，这修堤的银子..."凤姐在屏风后闻声"银子"二字，手中帕子绞得死紧。贾母沉吟道："我们家另有些田庄..."话未说完，贾琏俄然插嘴："田庄本年遭了涝，收成怕是要减半。"

"圣上要彻查积年账目。"贾政抬头饮尽杯中酒，喉结转动如吞苦药，"我们家祖上管过江宁织造..."窗外俄然暴风高文，吹得烛火乱颤。贾母手中佛珠"哗啦"散落满地，翡翠珠子滚进青砖缝里，竟寻不见了。

这边厢凤姐早拉着平儿转到耳房，柳眉倒竖："周瑞家的当的是哪家铺子？"平儿低声道："上月她半子吃官司，怕是典当了老太太赏的翡翠镯子。"凤姐嘲笑："打量我不知她们这些鬼祟？你悄悄去趟恒舒典，把那档票赎返来。"说着拔下头上金簪，"把这个当了，账记在周瑞月钱里。"

荣禧堂内早燃起沉水香。王夫人坐在东边榻上，手里捻着佛珠，见她们出去，招手让到身边坐。邢夫人捧着茶盏与尤氏说话，李纨立在屏风后叮咛丫环添茶。满屋子珠翠环抱，独不见凤姐。

"我方才在佛堂诵经，恍忽闻声说要动我的梯己？"贾母在正中榻上坐了，目光扫过凤姐。凤姐忙笑道："原是谈笑呢，哪能真动老祖宗的宝贝。"贾母哼了一声："你们打量我老胡涂了？政儿复官是丧事，可这场面也要量力而行。"说着转向王夫人，"前儿传闻薛家送来的年礼里有两对珐琅彩瓷瓶，临时摆出来充充门面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