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老艄公[第1页/共3页]

小红马垂首蜷卧在船头，鬃毛被晨露洇得微卷，蹄尖无认识蹭着船板上未干的水痕，倒像是被江风灌醉了的闲云，连尾尖扫过船舷的动静都懒怠。

俄然，船头传来一阵婉转且熟谙的歌声，在浩渺无垠的江面上悠悠回荡，那旋律仿佛带着穿透光阴的力量。玲儿闻声，心中猛地一紧，那是一年前与仕林泛舟同游时，仕林教她的曲子，除了他们二人，再无旁人晓得。

可嘴上说着，仕林心中也猜到，周文远之以是这么做，之以是背弃他们之间的盟约，或也是万般无法。

见到玲儿，仕林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抬手悄悄抚着玲儿的发丝，像是给她安抚。可当他抬眼时，晨光漫江，粼粼波光像撒了一把碎金，船头老梢公的斗笠在浪影里忽明忽暗，橹声欸乃中，他掌心突然收紧。

仕林的呼吸悄悄落在她的手腕上，带着一丝暖意，却让她心中的难过愈发浓烈。曾经的泛舟同游，是光阴静好的和顺；现在的拜别，倒是面对破裂江山的无法与苦楚。一样的舟，一样的人，却再没有了当初的表情，这份悲戚，在晨雾中渐渐满盈，化作喉头的哽咽，难以言说。

老梢公轻声一笑，提起竹蒿，摘下斗笠，暴露了一张写满光阴陈迹的脸庞：“女人不认得老朽了？一年前，也是你们二位在江面上数百条船中，选了老朽这条划子，此曲恰是那日你们二人合唱的曲子，只是不知何名，还请女人见教。”

江水拍打着船舷的声音俄然清楚起来。老梢公闷声长叹，蹲下身解开腰间的葫芦，浑浊的酒液泼在舱板上，在木纹里蜿蜒成赤色的溪流：“本日正巧是老迈和老二的头七，昨日老三也随他两个哥哥去了。”他俄然抓起酒葫芦狠狠砸向江面，惊起一群栖息的水鸟，“可周大人说，得把女人安然送到对岸，等你们到了，老朽这条命，也该随他们去了。”

“何必问……”玲儿眼角低垂，思路仿佛回到了一年前和仕林泛舟同游，策马扬鞭的开朗日子。

老梢公抬起竹蒿，悄悄往岸边一点，乌篷船便顺着水流缓缓分开江干。玲儿凝睇着岸边，目光一寸寸掠过熟谙的草木，阿谁曾经无数次在梦中念过的处所，现在真的要离它而去了。江风拂过她的鬓角，带着潮湿的水汽，却拂不去眼中的眷恋与悲戚。

“我也不知……周文远比我们设想的更深，他提到了秦相国，或真有此意吧……”玲儿的双眼如水般清澈，忽闪忽闪的，她轻柔地将仕林的双手贴在本身温热的脸颊上，“不管如何，仕林哥哥，玲儿会一向陪着你。”

“君不见，东流水～来时无踪迹，一去无穷已……”

玲儿眼角低垂，稠密的睫毛投下一片暗影，下唇被她咬得泛白，她不敢直视仕林的眼睛，双手不安地揪着衣角。她满心纠结，不知该如何向仕林解释，更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们这看似“临阵脱逃”的行动。

玲儿见状，往仕林身边挪了挪，悄悄牵起他那双尽是伤痕、粗糙干裂的手，柔声道：“临行前，周文远说，胜负或在棋局外，现在想来，他送我们走，不但是为了让我们活着，更是把这重担交给了我们。”

“不不不！船家曲解了，我是说此曲名唤《何必问》。”玲儿莞尔一笑，解释道。

仕林的脸上闪现出一抹淡淡的笑容，那笑容中带着些许感激与欣喜，他顺势将玲儿紧紧拥入怀中，声音降落而和顺：“感谢你玲儿，幸亏你还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