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篱外的叹息声[第1页/共12页]
农妇捧起粗瓷碗时,蒸腾的药气先漫上鼻尖——是柴胡的贫寒混着香附的酸润,像立春前的山风卷着融雪的凛冽,却又藏着一丝如有若无的暖意。药汤入口的顷刻,她舌尖触到柴胡茎的微涩,香附的醋味在舌根打转,竟与她冬至那日腌渍芥菜的酸气类似,却多了份草木的清透,仿佛整座云台山上未化的冰棱,都化在了这碗疏肝的药汤里。
竹篮里的香橼歪倚着篮沿,青果大要的凹点与农妇胁下的条索状结节奇妙对应,尖刺的冷硬触感透过粗布篮底,悄悄戳着她掌心的劳宫穴——那边恰是方才敷过麦芽糊的位置,现在仍残留着蜂蜜的黏润。她俄然想起煎药时,香附的胡蝶裂纹与香橼的纵纹在药汤中交叠,本来早在草木发展时,六合就将疏肝的暗码刻在了果皮的褶皱里。
“叶大夫,”她的声音像解冻的溪水般清澈,竹篮边沿的草绳上还沾着新翻的春泥,“昨晚敷完柴胡叶,梦里竟走到云台山腰——”她粗糙的手掌抚过篮中柴胡的嫩茎,指尖触到叶片锯齿的清冷,“漫山遍野的柴胡都朝着我转,芽尖上的露水就跟小灯笼似的,照得胁下暖烘烘的!”说着翻开衣衿,昨日敷药的期门穴处泛着安康的淡红,皮肤下的条索状结节已软如春日新柳。
立春前三天的卯时,叶承天踩着未化的薄冰攀上朝阳坡,老柴胡的紫褐色根头在枯草间若隐若现——那是发展了三年的“云台柴胡”,根头膨大处密布着环形结节,层层叠叠如老竹根的节疤,本地人唤作“珍珠盘”,指腹按上去能感到纤细的脉动,仿佛春木之气正从这里蓄势待发。嫩梢上凝着七颗晨露,在初阳下折射出虹彩,叶片的锯齿边沿还挂着未褪的白霜,好似刚从冬眠中复苏的草木獠牙。
耕耘者的疏肝方
医馆外的冰棱不知何时化作细流,顺着篱笆滴在新萌的野草上,收回“哒哒”声,与药碗里黄酒挥发的“滋滋”声应和,恍若草木与人体的经络在暖阳里合奏。叶承天清算药碗时,发明农妇腕间的太冲穴处泛着淡红,那是肝气疏泄的征象,而碗中残留的柴胡碎叶,锯齿上竟凝着藐小的结晶,状如她初诊时胁下的条索状结节。
走到青石板路的转弯处,农妇俄然发明,香橼果在篮中的姿势竟与本身右胁的表面完美贴合——果皮的纵纹是她疼痛的舆图,尖刺的漫衍是胆经的路标,就连未成熟的青果披发的贫寒,都在冷静提示着肝气需求时候伸展。她终究明白,叶大夫送的不是浅显的果树,而是将整座云台山的草木聪明,化作了地头的保护者,让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劳作,都能顺着香橼的香气,与六合的节律共振。
“取冬至播种的立春麦芽。”他话音未落,阿林已从东厢陶瓮捧出青瓷碗——碗中盛着刚露头的麦芽,鹅黄色的芽尖蜷曲如婴儿手指,胚根上还沾着冬至埋下的冻土,麦芽秆的节间间隔均等,恰合人体脾胃经的循行节拍。石臼里的麦芽被捣成细粉时,收回“沙沙”轻响,细雪般的粉末扬起,混着嫩草的清鲜,竟与农妇鬓角迎春花的甜香在冷氛围中织成缕春的气味。
农妇凑过期,鼻尖先触到酸香里裹着的泥土沉郁——那是霜降时节刨香附时,块茎带出的云台山地气,混着陈年米醋的醇厚,竟与她冬至时腌芥菜的陶坛气味惊人地类似。“您闻这酸,”叶承天将香附在她鼻前悄悄画圈,裂纹里溢出的醋气拂过她眉间的川字纹,“不是浅显的酸,是带着收涩劲儿的木气之酸,专走肝经血分,就像您补衣服时,用醋泡过的线能把裂开的布纹缝得更紧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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