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祭之医者灵魂[第2页/共2页]
暮色漫进庙庭时,供案上的药材已吸尽了一天的阳光。叶承天望着瓷盘上微微卷曲的菊瓣,想起张道长说的“每一次祭仪,都是给药材写传记”。这些带着焦作地盘暗码的本草,在十二瓣菊花的环抱中,在古礼节轨的滋养下,正在完成从植物到药魂的演变。而他作为当代医者,现在终究读懂前人的良苦用心:当药材带着产地的影象,当仪轨暗含医理的玄机,祭奠便成了一场寂静的问诊——问六合如何孕育本草,问医者如何不负百姓,问千年医道如安在今时本日,持续在人间发展出暖和的根须。
叶承天的指尖划过温县山药的表皮,粗糙的纹理里嵌着藐小的沙粒——这是焦作“牛角川”奇特的两合土印记,《本草纲目》里“山药以怀庆者为良”的讲明,现在不再是古籍里的铅字,而是掌内心实在的触感。他俄然想起客岁在地理研讨所看到的泥土漫衍图:焦作的地盘中,铁、锌、硒等微量元素的漫衍曲线,竟与四大怀药的药效成分图谱惊人重合。本来所谓“道地药材”,是六合用亿万年光阴,在太行与黄河之间写下的药方。
分开供案前,叶承天对着千头柏深深鞠躬。树干上的年轮在暮色中如同一圈圈展开的药方,树心凸起处的新枝正在抽芽,仿佛孙思邈的手,正从千年之前伸来,悄悄按在每一个医者的脉搏上,提示着:医道的底子,不在高深的实际,而在对每一味药的恭敬,对每一个分寸的叫真,对每一个生命的畏敬——这,才是超越千年的祭奠,留给后代最贵重的“太牢”。
卯时三刻的阳光像熔化的蜂蜜,沿着千头柏的虬枝缓缓流淌,终究固结在供案中心的白瓷盘上。四大怀药在晨光里伸展着独属于焦作地盘的精魂:温县垆土山药顶着未褪的红胶泥,仿佛刚从太行山麓的红壤里破土而出;武陟牛膝的根须在晨露中悄悄颤抖,如同老者在细说黄河故道的堆积旧事;沁阳地黄的断面泛着虎魄色光芒,那是北纬35度阳光与沙壤土千年对话的结晶;博爱菊花的十二瓣白瓣正托起露水,每一滴都折射着云台山晨雾的清甜。
“前人讲究‘祭如在’,”张道长扑灭三柱怀香,烟缕顺着千头柏的纹路攀向天涯,“不是真要请药王显灵,而是让医者在每一个分寸、每一味药材里,瞥见‘性命至重’的分量。”他指向供案边沿的小银碟,内里盛着的恰是用药王井水煮的四大怀药饮,“您看这汤色,山药的白、地黄的赭、牛膝的青、菊花的淡金,合起来就是人体气血阴阳的具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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