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芽传奇之采茶女[第1页/共9页]
药园的日影垂垂西斜,竹匾里的芽尖儿在轻风中悄悄颤抖,朝上的芽尖儿顶着阳光,像撒了把碎钻;横生的芽叶片相互摩挲,收回细碎的“沙沙”声;向下的芽尖儿则在暗影里投下小小的倒影,好像一个个逗号,给六合这本无字天书加上了注解。阿林俄然明白,师父说的“每片新芽都是《内经》”,原是草木用发展的姿势,把阴阳起落的事理写在了每道叶脉里,等着懂的人来读。
暮色给药园的篱笆镀上淡金时,叶承天的指尖抚过忍冬新抽的藤蔓。五瓣合一的花盏已收卷成小喇叭,却在暮色里透着微光,像是把白日吸纳的阳光都变成了夜露。他望着东边坡处所向,设想着采茶女现在正将忍冬苗栽进茶园——潮湿的红胶土裹住须根,藤蔓攀着竹架的声响,该是与她腕间淡青渐褪的韵律同频的。
暮春的阳光斜斜切进医馆雕花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忍冬花架的碎影。叶承天回身从墙角陶盆里拔起一株忍冬苗,根部裹着的红胶土还带着潮气,几缕须根从土团里探出来,像婴儿攥紧的细指。他用浸过甘草水的棉纸裹住根部,指尖抚过藤蔓上藐小的绒毛——那绒毛在晨光里泛着银星般的光芒,原是昨夜新抽的嫩茎,每片叶芽都蜷曲成小小的逗号,藏着待放的芳香。
叶承天搁下正在研的川贝,青竹药碾子还沾着细碎的白霜。他的指尖触到她云门穴时,指腹传来精密的震颤,如同琴弦绷在将断未断之际。俄然竹篓里收回细碎的"滋滋"声,几枚雀舌茶芽竟在她臂弯处蜷起了尖儿,鲜嫩的绿芽尖泛着焦边——原是她掌心的炽热,竟把腐败前最娇贵的头茬茶都烘得半蔫了。
谷雨未至,檐角滴落的晨露已在医馆青石板上洇出深浅不一的圆斑,像谁把碎星揉进了水痕。卯时三刻,吱呀一声木门推开,穿黛青布衣的采茶女竹篓撞在门框上,新采的雀舌茶芽簌簌滑落,混着她发间沾的几瓣白瓣花,倒像是从晨雾里跌出来的春影。
阿林捧着陶钵出去时,晒干的明前茶芽在月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芒,细绒毛裹着夜露的潮气,像被揉碎的星子粘在芽尖。他指尖掠过钵底,俄然发明某片芽尖的绒毛竟整整齐齐朝着一个方向,在月光直射下透出银亮的丝线,恍忽间竟与医馆墙上孙思邈画像中飘出的药香纹路堆叠——画中真人衣袂上的云纹,现在正以某种奥妙的轨迹,与茶芽绒毛的走向悄悄照应。
叶承天的指尖划过医案上的脉象图,墨线在月光下泛着青润的光,与陶钵里的茶芽影交相辉映:“前人说‘医者,意也’,这‘意’便藏在草木的姿势里。你看这茶芽露,绒毛能裹住风痰,是取其‘轻可去实’;月光下发光,是得了太阴之精,正合‘上焦如雾’的医理。”他俄然笑指阿林发间沾着的茶芽,“至于你闻声的琴声,不过是茶汤入喉时,与你体内闭塞的肺窍撞出了共振——就像琴弦遇着知调子,天然要响上一响。”
戌时的医馆浸在青红色月光里,雕花窗棂滤碎的银辉落在榆木案上,将摊开的医案纸染成一片昏黄的秋霜。叶承天握着狼毫的手悬在纸面,墨汁在砚台中出现细圈波纹,倒映着檐角垂落的忍冬花影——那是白日里刚栽进竹篓的忍冬苗,现在正隔着窗玻璃,在月光下伸展新抽的藤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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