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借条[第2页/共3页]

薛寒的声音像是从冰洞穴里捞出来的。

她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指向孙志强，“他说等升了副营就……”

昨夜他在后山挖了半宿的野山参，现在正悄悄躺在许瑶的军绿挎包里，裹着那张已经签好字的结婚陈述。

村长俄然狠恶咳嗽起来，大衣口袋里传来纸张摩擦的沙沙声。

领口盘扣还崩掉一颗。“

许瑶哈腰捡起沾着辣萝卜的借单，俄然发明某张收据后背用铅笔写着小字——恰是宿世女儿出世时，孙志强说“去接首要电话”的阿谁雪夜。

许瑶捻着钞票的手指蓦地收紧，新纸币锋利的边沿在虎口划出白痕。

“多谢您主持公道。”许瑶将借单按在印泥里，俄然转头对薛寒笑，“薛连长可愿当个见证人？”她睫毛上还凝着晨雾，眼底却烧着两簇淬火的金。

他上衣口袋里暴露半截缠着红线的钢笔，笔帽上的标记晃得孙志强眯起眼——那是榜样才有的嘉奖。

当鲜红的公章盖在退婚书上时，不知谁家的公鸡俄然打了鸣。

在布料翻飞的间隙，许瑶瞥见村长从大衣取出的硬皮本扉页上，鲜明印着公社卫生所的鲜红公章。

晨雾还未散尽，三姐家的土坯房前就挤满了看热烈的乡亲。

“要钱是吧？“许瑶俄然从裤兜取出沓钞票拍在石磨上，新发行的工农兵纸币惊得孙志强喉结转动，“这五十块买你立个字据，今后离孙家远远的。“

三姐攥着湿漉漉的硬皮本退到柴火垛边，指甲深深掐进昨夜塞给村长的借单折痕里。

村长蹲在磨盘边嘬旱烟，火星子忽明忽公开映着大衣鼓鼓囊囊的右口袋。

围观的婆娘们顿时炸了锅。

三姐俄然瘫坐在地，银镯子磕在青砖上裂成两半。

人群突然温馨，连晒谷场上的公鸡都噤了声。

王婶捏着纳了一半的鞋底嘲笑：“我说三姐如何三十好几不嫁人，敢情是等着当军属呢。”

许瑶将借单细心叠进内袋，粗布衣裳的补丁蹭过薛寒戎服口袋的红线。

许瑶俄然轻笑出声，捡起沾满辣椒面的钞票：“三姐不要这钱也罢，只是......“她指尖掠过村长沾着酱色的袖口，“昨夜燕子撞破的蛛网，可还挂在先收支产队的帐本上呢。“

三姐腕间的银镯子当啷撞在珐琅盆上，昨夜那道暗红抓痕在晨光下泛着可疑的紫。

竹竿回声落地，惊得鸡窝里扑棱棱飞出三根芦花鸡毛。

扯这些陈年烂账......“

许瑶瞥见村长大衣口袋里的腊肉油渍，正渐渐洇开在靛蓝包装纸上。

人群里炸开嗡嗡的群情声，孙志强涨红着脸去拽许瑶胳膊：“不就是想退婚？

“闹？“许瑶参军绿挎包取出个牛皮纸包，层层油纸剥开暴露本泛黄的账册，“客岁腊月廿三，三姐说孙家阿婆哮喘发作，借了我家二十斤粮票。“

“三张十斤的天下粮票。”薛寒用刺刀尖挑起票据，“恰好抵了许同道说的三十斤。”他俄然转头看向许瑶，冷硬的表面在晨光里温和了三分，“数量可对？”

晨雾凝在他眉峰上，衬得那道横贯左脸的伤疤愈发骇人。

他极新的戎服领子蹭着颈侧红痕——昨夜三姐帮他改尺寸时，顶针留下的印子还没消。

晨风卷着昨夜晾晒的草药香掠过晒谷场，不知谁家收音机俄然飘出《东方红》的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