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第2页/共3页]

薛阿姨笑着打断她的话道：“我不过随口说说，你就急成这模样。你放心，早和你二姨母说过了。若要依我说，入宫固然看起来面子，我却有些舍不得。何况你二姨母的意义，还是想把你跟宝玉凑一对呢。你宝兄弟模样俊，脾气又好，多少人抢着要呢。”

薛阿姨冷哼了一声，却卖关子，不肯说这里头的事情，一转口却又扯起别的闲话。正说话间，俄然见外头一小我影探头探脑，被薛阿姨一眼瞧见，见是奉侍薛蟠的书童，遂叫出去问话，问他道：“做甚么呢？这般鬼鬼祟祟的。”

“不是闺名，是学名。”柳依依眼睛里闪着倔强的光，“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你懂不懂？我娘还说让我上书院呢！”

柳依依的话只说到一半，再也说不下去了。

炕上的人翻了一个身，转过脸来，暴露一张蜡黄蜡黄的小脸来，只那眉眼之间还带着几分清秀，却恰是水月庵私逃了的小尼姑智能儿。她自偷跑到秦家看秦钟，却被打出去以后，走投无路，又不慎滑了胎，幸得马估客王短腿收留，就留在他家中养病。

那书童答了一声去了。这厢薛阿姨奇道：“这才多久的事情？先是东府里秦大奶奶没了，紧接着她父亲也没了。莫非竟端的如你二姨母所说？”

宝钗忙问：“二姨母说甚么了？”

“丫头啊，把这碗红糖水喝了吧。你才小产过，身子要紧。”王短腿的老婆手里头捧着一个碗，向着炕上的人说。

宝钗只低了头不说话，薛阿姨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道：“我也就是这么一说。偏你主张大，一心想着进宫进宫。如果混到像你师父孙嬷嬷那样，人不人，鬼不鬼的，一辈子嫁都嫁不出去，可就难了喽。你常日里说林女人好，你可晓得老太太想把她说给宝玉？只怕她心中也是肯的，不然，父亲刚过世就紧着回都城做甚么？”

王短腿的老婆心中鄙夷，面上却做出一副和智能儿同仇敌忾的神情：“能有甚么动静？你怀着他们家的种，都被打了出来。现在孩子也没了，莫非秦家反倒会娶你过门不成？何况我男人去探听过，他们家里自从死了女人，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你好好想想看，水月庵的主持师父岂是茹素的，秦家岂敢收留你？幸亏我男人常日里是走江湖的，艺高人胆小，又讲义气，才敢冒着风险留你在家……”

同一个时候，柳依依却站在邻居家的后院门口，眼巴巴地望着正捧着一本书点头晃脑的少年。那少年不过七八岁大，被小女孩这么眼巴巴地望着，竟然红了脸。一转头瞥见院子里的腊梅花开的甚好，竟踮起脚尖折下一枝来，递给柳依依。

畴前，畴前是如何样的呢？畴前她的生母胡氏也曾爱她如珍宝，在窗下拉着她的手叫她背诗……只可惜那样的日子却一去不复返了，她已经完整无人在乎，无人疼惜。

“胡说八道！”那六七岁大的女童一脸不信赖的模样，“你娘重生了弟弟，那里有工夫管你？还让你上书院？”

宝钗闻言也愣了一愣，见薛阿姨冷静无语，这才说道：“刚才哥哥还在这屋里呢，一说话转眼的工夫，他就出去了。你先去书房那边找找看，若还是不见人，就问问他屋里的丫环们。”

秦可卿没了，缮国公诰命也没了，金陵体仁院总裁甄家的三老爷没了，连林黛玉那当着巡盐御史的父亲也没了。单单宝钗晓得的人，这两三个月里就这么多过世的。本来还能够算做偶合的，可小婢女的话却也不似是空穴来风。莫非端的是今上独揽大权后，清理旧账？又或者是各派权势相互排挤，你死我活？现在连秦可卿名义上的父亲都没了。不过这并不要紧，时势虽乱，她尚能够明哲保身。――薛家端的没有牵涉此中吗？她又是否能端的明哲保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