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美人书(1)[第1页/共6页]

小青既到孤山，暗自念，彼置我于闲僻之地，必定密伺短长，借莫须有事鱼肉我。以故深自敛戢。

言讫泫然泣下。回顾侍婢俱已熟寝，遂援笔赋成一绝云：

直得楼前身一死，季伦原是解风骚。

现在几个怜文采，也向秋风斗羽翰。

其四

小青求知己于世人，不得，而问之水中之影。夫太白举杯邀月，对影三人，唯太白之影可与太白对，小青之影可与小青语耶！读其诗，至“瘦影自临春水照，卿须怜我我怜卿”，泪亦不能为之堕，心亦不能为之哀也。

夫人叹曰：“子言亦是，吾不子强。固然，好自爱，彼或好言语，或以饮食啖汝，汝乃更可虑。即朝夕所需，利用物件，只需告我。”遂相顾泣下沾衣，唯恐他婢窃听，徐拭泪还坐，寻别去。杨夫人每向宗戚语之，闻者莫不酸鼻云。

可惜幽窗寒雨夜，更无人读牡丹亭。

畴昔珍赠，悉令见殉，宝钿锈衣，福星所赐，能够超轮消劫耳。然小六娘先期相俟，不忧无伴。附呈一绝，亦是鸟死鸣哀。其诗集小像，托陈媪好藏，觅使驰寄。身不自保，何有于零膏冷翠乎！他时放船堤畔，探梅山中，开我西阁门，坐我绿荫床，仿平生于响像，见空帏之寂飏，是耶非耶！其人斯在！

正在迟疑之际，忽闻婢女寻唤，遂回至卧内，即事题诗一章曰：

《天仙子》词一阕

煮鹤生缓缓迹之，恍忽闻其感喟声。

唯小青临卒时，尝取花钿数件赠妪之小女，衬以二纸，正其诗稿，并前所载，得十绝句、一词、一古诗，共十二篇耳。

一日，夙起打扮毕后，单独步至池边，临波照影。徙倚之间，忽又呼影而言曰：“汝亦是薄命小青乎？我虽知汝，汝岂相怜，借使我赍恨而死，汝岂能因我而现形耶！”

百结回肠写泪痕，重来唯有旧朱门。

时已半夜，但闻雨声淅淅，乱洒芭蕉；风响萧疏，斜敲窗纸；孤灯明灭，香冷云屏。而愁心耿耿，至晓不能成寐。

忽远远瞥见梅花底下，有一女子，丰神绝俗，绰约如仙。其衣外飏翠袖，内衬朱襦，若往若来，徘徊于花畔。

其二

山在苏公堤畔，乃林和靖之故址。梅畦竹径，一水千峰，虽幸狺语得离，耳目清逸，然当梦回孤枕，听野寺之钟声；烟染长堤，望疏林之夕照，又何尝不黯然下泪也。因书一绝，以寄其幽怨云：

呜呼！世之负才寥落，踯躅泥犁中，顾影自怜，若忽若失，如小青者，可胜道哉！

卷一

煮鹤生不堪惊奇曰：“斯岂小青娘之艳魄也耶。”遂回至船中，又续二章云：

云间有一煮鹤生者，落魄不羁，颇工吟咏，尝于春日薄游武林，泊舟于孤山石畔。寻至小青葬处，但见一冢草土，四壁烟萝，盘桓感怆，立赋二绝以吊之，其诗云：

玄玄叩首，叩首，上楮。

其二

小青敛容起谢曰：“多蒙夫人爱同亲女，贱妾岂不知感，所恨命如一叶，与死为邻，只怕此生无由奉养！”语未毕，忽值妇至，遂各散去。

一日，春光明丽，杨夫人邀妇泛湖，并拉小青随往。船到断桥，俱登岸漫步，妇与夫人联袂立于垂杨之下。小青独至苏小小墓边，取酒浇奠，低低口占一诗曰：

予故以戋戋居士所作原传，略加编述，觉得名媛传中添一段嘉话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