晒场边的干咳影[第2页/共13页]

“燥气适时时，肺最易受攻。”他指向药畦里的野百合，花茎直挺如肺经上行，六片花瓣朝着六个方位伸展，“肺居高位，喜润恶燥，秋分的百合偏在此时饱满，是得了‘燥令收而润气生’的天时。你摸这瓣肉，厚而不滞，润而不滑，像给肺叶裹了层会呼吸的润膜——春日的百合太嫩，兜不住秋燥；夏季的百合太老，反带寒涩，唯有秋分的百合，在阴阳平分时炼成了‘润金之体’。”

“百合瓣润肺燥，玉竹根滋胃阴。”他想起切开百应时，鳞茎断面天然聚成的“肺”字，六瓣应六腑，中间轴通肺管，“秋分的百合吸足了阴阳平分之气，瓣片的微波是秋金肃降的节律，能扫去肺里的燥火；玉竹经腐败采挖、秋分蜜炙，纺锤形块根吸满了云雾润气，须根上的结晶是土水相生的精魄，专补晒秋耗伤的胃阴。”二者合煎时，百合的甘润与玉竹的黏滑在陶壶里共舞，如秋风裹着晨露，悄悄化开肺胃的燥结。

药园深处，新落的桂露还在百合鳞茎上凝着，石岩缝里的野百合正抽出新瓣，与腐叶堆的润土百合遥相照应。当第一缕秋阳爬上檐角，叶承天瞥见切开的百合中间，那滴晶莹的黏液终究滚落，渗进青石板的裂缝——那是草木对人间的回应，是六合对骨气的注解，更是光阴在秋分凌晨，写下的又一篇关于润养与共生的，永不退色的诗行。

当药汤滤入粗陶碗，农妇瞥见百合鳞瓣在汤中绽放，竟与她咳嗽时胸肺振动的弧度类似。喝下第一口时，喉间的干裂感如晒场迎来第一场秋雨，滋滋地冒出润意。窗外的晒场，竹耙还在翻动金黄的柿饼，却有几片柿皮被风吹入药园，落在麦冬叶上，与须根的露水相触，化出淡淡的甜——那是晒场与药园的默契，是燥气与润意的和解，更是人与天然在秋分时节，写下的又一篇治愈的诗行。

晒架上的柿饼在紫苏暗影里投放工驳的光，农妇俄然想起，每日翻动柿饼时，燥气总会顺着袖口钻进衣衿，呛得人喉间发紧。现在挂在晒架四角的紫苏，叶片随风转动，始终将锯齿边沿对准来风的方向，像给晒场围了圈会呼吸的护燥屏。她摸着叶片上的绒毛，发明绒毛的密度竟与肺腑大要的黏膜类似，能黏住漂泊的柿皮碎屑，正如气管纤毛捕获粉尘般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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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妇接过药碗时，指尖触到碗壁上凝着的桂花露——那是煎药时蒸汽遇冷结成的珠，带着野百合的乳白、玉竹的浅黄，顺着碗沿往下滑，在她掌心洇出微凉的痕。喝下第一口时，她俄然轻颤，喉间的干渴感竟跟着药香散成细雾，那些像裂开柿皮的刺痛，原是被这碗融着腐叶润、桂露清、百合金的药汤，化作了云台山腰的晨雾，悄悄托住了燥渴的肺叶。

“更妙在紫苏护架、沙参清络。”他搁笔望向晒场，前日挂的紫苏叶片在晨风中轻颤，锯齿边沿对准来风方向，“紫苏得云台雾露，叶片锯齿如气管纤毛，能扫去晒柿饼的粉尘；沙参长在云雾岩壁，根须如肺经分支，煮水代茶，可引山泉水润透燥渴的肺络。”石臼里的南沙参碎成雪粒，种皮纹路与支气管树一无二，调入银耳羹时，恰如给燥急的肺气铺了条舒缓的下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