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篓里的湿痒痕[第4页/共13页]

阿林俄然想起案头的医案：着花前公英的药方多配黄连、金银花，笔迹浓墨重彩如工笔划；结绒球公英的药方常配土茯苓、薏米，笔迹淡墨轻染如水墨画。“就像您给采茶女用的结绒球公英，”他指着右边公英茎秆上的绒毛，“绒毛多则利湿力强，”茎秆的弧度与采茶女哈腰采茶的曲线分歧，“伞状的冠毛，是不是对应湿疹的泛发部位？”

医馆外的雾霭不知何时浓了些，新落的雨丝在青石板上敲出精密的鼓点，药园里的土茯苓与白鲜皮在风中悄悄摇摆，叶片的弧度与采茶女小腿的表面类似，瘤状崛起与她掌心的茧子照应。叶承天望着她舌苔垂垂褪去黄腻，俄然想起《茶经》里“其地，上者生烂石”的记录——这满山的土茯苓、白鲜皮，原是六合给久浸茶园之人筹办的清热灵药，就像谷雨的骨气，既是采茶的盛时，也是提示世人清热利湿的警讯。当药罐“咕嘟”冒出第一缕白烟时，采茶女鬓角的盗汗已收了七分，而窗外的茶园里，正有新茶芽在雨雾中伸展，好似湿热之邪在药气的疏导下，重新找到了外泄的方向。

“得太阴土气。”叶承天拈起颗成熟的绒毛球，冠毛的乌黑色与采茶女病愈后小腿的肤色类似，茎秆中空处能瞥见淡淡的年轮，“你看这绒毛，”他对着阳光转动，每根冠毛的尖端都有个极小的倒钩，“如伞骨般呈放射状摆列，”绒毛根部的花托已褪成浅褐色，构整天然的利湿通道，“湿热浸淫的湿疹如茶青受潮发霉，需用这‘带露的伞’——绒轻则气浮，中空则湿泄。”

谷雨与草木的和解

“师父，山阴处的土茯苓又排泄菌丝了！”阿林的声音惊飞了停在绒球上的豆娘，叶承天瞥见虫翼振动时，翅纹与“湿热下注”四字的墨痕完美堆叠。药园角落，风化土茯苓的瘤状崛起正沿着老茶树根伸展，菌丝的走向与采茶女小腿的经络图不差分毫，仿佛草木在替医者补全未竟的医理——那些藏在根须深处的利湿通道，原是六合早为湿热蹇滞者备好的疏泄之路。

药圃深处，几株与土茯苓共生的蒲公英正伸展羽状复叶，叶片的锯齿对着东南边——那是谷雨湿邪袭来的方向，叶尖的露水滚落，在根部积成小洼，倒映出绒毛球的五角星影。叶承天俄然指向蒲公英茎秆的七道棱纹：“你看这棱线，”用竹刀轻划，棱间排泄的汁液比别处更浓稠，“对应人体七窍，茎中空如导管，”他将茎秆举至面前，中空处刚好框住采茶女曾敷药的血海穴位置，“既能引湿热从二便出，又能借绒毛透邪于表，此乃‘表里双解’的妙谛。”

谷雨药园课：

“您竹篓里的蒲公英……”他俄然怔住，采茶女粗布衫的裂缝间漏出几缕淡苦的暗香，篓底躺着三株带根的蒲公英，绒毛球上沾着碧螺春的碎末，在阴光下泛着银蓝光芒。根须从泥土中拔出时带出的红壤，竟在篓底摆出与她小腿湿疹完整分歧的伸展纹路：主根如中轴，侧须如枝蔓，恰合脾经“循胫骨内侧后缘”的走向，而绒毛球的红色冠毛，密如她皮肤上凸起的痱疹。

公英根与土茯苓：

药园里，朝阳岩壁的白鲜皮在轻风中轻摆，裂纹大要的蜡质层映着阳光，如同采茶女腰间的药膏在反光；炒薏米的秸秆在檐下吊挂，穗子的弧度与她病愈后挺直的腰杆类似，谷粒的摆列恰如脾经的穴位漫衍。当叶承天用银针轻刺她足三里穴时，药膏的清冷与茶汤的温热同时到达，血痕处的皮肤垂垂褪去青紫，暴露安康的淡红，如同被阳光晒透的茶青，重新焕产朝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