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篓里的寒咳音[第1页/共12页]
“紫菀根须如肺叶伸展,着花时红色绒球得秋金之性,”他悄悄捏住紫菀的花茎,未开的花苞在雪光下泛着珍珠白,绒毛在指尖悄悄颤抖,“等它长成尺许高,绒球能替您挡住从崖缝钻来的贼风,就像您采贝母时,要贴着岩壁侧身才气避开山风。”采药女望着竹篓里的紫菀,俄然想起跌滑那晚,岩缝里的老紫菀用根系抓住松动的碎石,才没让她坠入更深的雪谷——本来医者的药方,早在她与川贝母较量时,就藏在了那丛开着绒球花的草木间,等着本日以幼苗的形状,重新回到劳损的地头。
篮底的雪粒漏出几粒,落在青石板上,与紫菀根须带出的药香混在一起,竟在空中印出个小小的“宣”字。采药女踩着雪光归去,背篓里的紫菀跟着法度轻晃,叶片上的冰晶滚落,映着天涯淡青的日头——那轮日头的光辉,正照着医馆门前的枇杷树,照着崖壁劣等候栽种的幼苗,也照着人间草木与病痛之间,那条被医者的聪明与光阴的和顺,悄悄铺就的,通向病愈的雪径。
药柜顶层取出的雪菊还带着雪线的寒气,金黄的花瓣蜷曲如抱拢的拳头,花心处固结的冰晶竟呈放射状,与督脉经穴的漫衍暗合。叶承天编护颈围脖的伎俩如穿针引线,将三朵雪菊的花茎按风池、风府、大椎穴的位置牢固,花瓣伸展的弧度刚好护住颈椎的心机曲度——编织时留下的间隙,竟与采药女锁骨下的寒痧痛点一一对应,仿佛雪菊早在发展时,就为这场伤痛预制了护颈的甲胄。
采药女望着陶瓮中沉浮的用心木,细孔在沸水中冒出藐吝啬泡,沿着枇杷叶的叶脉上升,恰如人体津液随肺气宣发。叶承天用竹筷轻点她后背的肺叶纹路:“现在寒痰已化,需借用心木的‘孔道之力’,将雪水的润、枇杷的降,导入肺脏深处——就像您在背阴崖壁采药时,要顺着岩缝才气找到贝母,人体的津液,也需求草木的‘孔道’来指引方向。”
药罐里的雪水开端沸腾,川贝母的鳞瓣在水中伸展如睡荷,姜炭的焦香被水汽托举,与陈皮的辛香在罐口织成透明的网。叶承天俄然让阿林察看水面:川贝的寒润下沉构成蓝色水晕,姜炭的温热上浮化作金色雾缕,陈皮的理气之性则在二者间穿越,将水液搅成太极图的雏形。“这便是‘温润’的妙道,”他指着罐中扭转的药液,“寒与温不是对抗,而是像小雪的雪粒与阳光,润与散达成奥妙均衡——川贝借姜炭之温,把寒润之气送入肺窍深处;姜炭借川贝之润,让温热之性不致燥烈伤阴,正如《景岳全书》‘善治寒者,必于温中求润’。”
炭炉里的姜炭俄然爆出火星,溅在陈皮的经络图上,竟烧出个“通”字。叶承天清算药渣时,发明川贝母的鳞瓣与姜炭的焦痕在筛底摆出“乾”卦——乾为金,属肺,恰是此证“寒燥伤金”的天然卦象。窗外的雪籽不知何时转成鹅毛雪,落在陶罐边沿的冰纹上,与川贝母的鳞茎纹路连成一片,恍若六合将“金净水润”的妙道,直接刻在了草木与冰雪的对话里。
现在的医馆,核桃枝炭的涩、雪水的润、雪菊的清,正通过采药女背部的皮肤,与她体内受困的肺气对话。那些曾让她疼痛的皮绳勒痕、崖壁的寒气、未宣的肺燥,现在都化作药香的一部分,在小雪前的冷夜里,织就一张和顺的网,网住寒邪,网住光阴,也网住草木与人体之间,那场早已必定的、关于治愈的相逢。护颈围脖的雪菊在炭火中投下摇摆的影,恍若无数藐小的手掌,正悄悄托住她劳损的肩颈,如同山间的老松,用枝桠托住每一片即将坠地的霜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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