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朱户氏故事(31)[第2页/共2页]
路上到处是避祸的饥民。瞥见吃的就不顾统统来掠取。另有些称乱世作歹的人。这月轮到昌惠来尽孝。昌惠不敢单独来看望母亲。兴汉莲花陪着她来。带了两小袋炒熟的荞麦面,绑在昌惠和莲花的肚子上。看上去两人是妊妇样。三人手里都拿了把镰刀防身。天没亮就解缆了,三人轮番划着船。满身高低都汗湿透了。午后到了村里,堂嫂们奉告昌惠:“你娘不对劲,住菊香屋里了。”三人急吼吼奔菊香屋。朱胡氏插着门栓在屋里躺着。莲花拍打着门大喊:“乳母!乳母!”朱胡氏闻声拍门声,翻开门走出屋,见是女后代婿干媳妇来了。她咧嘴笑了,说:“你们来了,快进屋吧。热坏了吧,盆里有水,从速洗把脸吧。”三人进屋,放下镰刀。昌惠和莲花解开绑在肚子上的口袋。昌惠说:“娘,给你带了荞麦面。炒熟的,用水冲了就能吃。”朱胡氏看了看三把镰刀,看了看浸湿了汗的口袋,她的眼睛潮湿了。“难为你们了。路上不易吧。你们也饿了吧。我早高低了面疙瘩,还剩了一碗,你们先吃两口,我再为你们下。”
“你放心,我们只留宿,不会动你东西的。”朱胡氏去了菊香屋。菊香屋还上着锁,没人住出去。因为一说这屋子里的人寻了死,就没人敢住出去了。中国人对寻死鬼的惊骇弘远于直面灭亡。
常听到飞机吼怒而过,那是死神狰狞的吼怒。怯懦的人抱着头跑进屋里,喊:“飞机,飞机!又轰炸南京了!”小孩子吓得躲在桌子底下。不幸的孩子们,脆弱的屋子桌子如何能抵挡住炮弹呢。模糊地听到远处有炮轰的声音。
八月,气候酷热。甚么活也干不了。朱胡氏紧闭房门,在屋里消夏。整日呼噜噜吸着水烟袋。她吸的不是烟丝。烟丝太贵了,她舍不得费钱买烟丝吸了。吸的是晒干绞碎的玉米穗与树叶。抽烟成了一种风俗,一种消夏打发光阴的体例。村庄里来的人更加多。房间里多打了地铺。一天朱胡氏颠着小脚扭捏着去提水,有一对年青伉俪尾跟着她,女人挺着肚子。两人毫不客气挤进朱胡氏房里说:“大妈,我们没地住了。”在桌子旁放张席子就住下了。我们这里的民风是不留伉俪同房的。朱胡氏看了看女人的肚子,没有赶男人走。年青的伉俪或躺或坐在席子上鞭挞鞭挞扇着纸扇,朱胡氏呼噜呼噜吸着水烟,蚊子嗡嗡嗡地叫着,年青伉俪没有帐子,啪啪啪不竭打着叮咬他们的蚊子。没有人能安眠。女人不幸巴巴地对朱胡氏说:“大妈,大妈,鬼子不会打这里来吧。”那男的想让老婆放心吧,总抢着说:“不会的,鬼子只打县城。”第二天,朱胡氏对那对年青伉俪说:“你们住这吧,睡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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