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从中兴到没落[第2页/共2页]
沈家至此藏匿了。一个大师族,倘没有功名,便断了进项。沈家的银子流水似的出去,再也不见严峻。十年间,田产是卖的卖,抵的抵,只剩了我家隔壁的一幢洋房。这开初也不是他家的,宣统三年,天子倒了,沈家摒弃了沈师爷的遗训,据赛诸葛的掐算,沈家的老宅是黑煞星挡道,要腾房挪屋,购置下一幢洋房,才气转运。实在不过是赛诸葛结合一名嫡亲要敲沈家的竹杠,按例是五万大洋的洋房,沈家愣是掏了七万,为的就是这个风水——“厅房敞亮、繁华吉利,门前百竹,自有天佑。”赛诸葛说他寻遍了天津卫,就这幢镇得住沈家的鬼怪。
炎炎夏季,炙烤着大地,阶柳庭花都已打了蔫儿。天井的芭蕉树下,咿咿呀呀地又响起了胡琴声,有人在那满缀有绯红石榴花的石榴树下起着高腔吊嗓子:“劝君王喝酒听虞歌,解君愁舞婆娑。赢秦无道把江山破,豪杰四路起兵戈。自古常言不欺我,成败兴亡一顷刻,宽解喝酒宝帐坐。”
科举拔除了,沈家三代单传的独苗落空了考取功名的忌讳,沈三叔一下子堕入了绝望。他已经年近廿龄,却硬生生断了进阶的门路。“现现在,留洋返国的人,能够考科举了,一样拿着翰林的顶子。”垂垂这一个说法在天津卫鼓吹开去。这确是真相,沈师爷也有耳闻了。风声说,津南道的一个林家傻小子就走了这狗屎运,他家里穷的叮当响,因而去了不收束脩的洋书院,传闻每月还供应银钱用饭,这或许是洋鬼子的假把戏,把人欺诈了来,做他们的主子。没多久义和团来的当口,沈师爷更是果断了这一观点,他捋着颔下的胡子,但是义和团到底失利了,他的胡子又瘪了下去。沈师爷因拥戴义和团,落下了“永不叙用”的处罚,而他的儿子是争气的,转眼沈家的气运又返来了,坊间都说。林家的后生得了翰林的顶子,又有很多贵族之家争相攀结,沈家倒成了门庭萧瑟。这对于沈师爷是致命的伤害,如秋雨打残荷的苦楚,一个风雨之夕,沈师爷死在了他家传的紫檀木床榻上,临走的遗言是要沈三叔精研经籍,这算是遗训了。风吹开了窗户,“哐啷哐啷”的窗子敲打着,沈家的窗子还是是积习的繁密木格子窗户,背面贴着窗纸,一戳就破。上海的第宅十有八九都已经换了大而敞亮的玻璃窗,落地清楚。风吹着床头的火油灯呼呼直窜地尺来高,丫环阿香忙去把窗户掩上,窗纸破了个洞,风到底还是灌了出去,又赶快拿物件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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