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一[第1页/共3页]

灰影却毫不嫌脏，他坐在男尸肚子上，伸直双腿与男尸双腿重合。

小孩儿许了愿，眼睛仍直勾勾地盯着那块糖，他看了半晌，把糖从神龛前拿下来，放在嘴边比划了一下，仿佛想临走再最后舔一口，因为这糖他已经舔了半个月，本来还能再舔半个月的，可挣扎了一会儿，小孩儿还是把糖放了归去。

因为他的模样不是很清楚，只是模恍惚糊的一个影子，像有人用残留着一丝墨的羊毫蘸饱了水，在白纸上信手抹出的灰道道，站开几步看是小我形，有手有脚有脑袋，离近了看倒是模恍惚糊的，连五官都是一团深深浅浅的灰。

灰影全部消逝在男尸身内。

好久好久之前，在某个封建王朝的某个封闭的小山村中，住着一群勤奋朴素的村民。

小村庄四周环山，通往外界的只要一条崎岖的山路，行走非常不便，何况山内里也一样是穷巴巴的小村庄，出了山也没甚么意义，以是巷子经常无人行走，变得愈发崎岖。

逢年过节，偶尔会有豪阔的村民去庙里，上供几个硬得耗子都啃不动的家传窝头，诡计用小破窝头与神互换一整年的风调雨顺，百口安然安康。

无果。

端五节，村东头的王狗蛋上供了一枚家传窝窝头。

小孩儿一走出破庙，神龛后的那只手便再次伸了出来。

过了约莫一柱香的工夫，王狗蛋走了。

小孩儿把糖放在神龛前，摆在窝窝头中间，用蚊子样的小声絮絮地说着欲望：“想让爹爹活过来，如果活不成，就回家看看我和我娘……”

小村庄里有一座小破庙，褴褛得像纸糊的一样，内里供着的是一名传闻通天彻地无所不能的上神。

他头垂得很低，似是在盯着本身模恍惚糊的双腿与脚。

“要活过来，回家看看他和他娘……”灰影小声嘀咕着，腔调平板，毫无起伏。

与其说神龛后的这位是人，倒不如说是人影来得切当。

男尸的肚腹都被狼掏了，败北恶臭，尸虫横行。

一具发臭的男尸被破草席子裹着，生硬地躺在坟坑里。

纸里包着一颗指甲大小的糖。

死了好几日的男尸却就这么硬邦邦地站了起来，拖着断肠爬出坟坑。

一个个土馒头凹凸错落地扣在地上，此中的一座坟看着很新，八成绩是方才那小孩儿他爹的坟。

旋即，灰影向庙外走去。

村庄里的大人会拿鞣制好的兽皮、风干腊肉和自酿粮食酒与行脚贩子互换一些村庄里没有的奇怪东西。

内里来的人，多新奇啊。

这手生得很白，却不是都雅的白，它白中模糊透着灰，另有些飘忽无定，看着就很沮丧，像是有人掬了一捧洒在坟头上的月光捏出来的一样。

男尸躺回坟坑。

男尸走了一会儿，一个提着篮子采野果的女人瞥见了男尸。

他一起走到后山的坟场。

某一天。

这灰影在原地呆愣半晌，俯身拾起地上无辜受难的蜘蛛，蜘蛛迈着细仃仃的毛腿向灰影肩头攀爬，灰影也不恼，只步态盘跚地走开几步，将蹲坐在肩头试图占有一方的蜘蛛取下放在破庙的墙角，还像人抚猫逗狗似的用指腹在大蜘蛛浑圆的背上悄悄摸了摸。

灰影来到新坟前，慢悠悠地蹲下，一只肥胖灰白的手缓缓插进坟包。

小孩儿一步三转头，与糖密意死别，无语凝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