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第3页/共5页]

“等等走，你忙甚么？奉告你：你来得恰好。二十七是我的生日，我还要搭个棚呢，请宴客。你帮几天忙好了，先不必去拉车。他们，”刘四爷向院中指了指，“都不成靠，我不肯意教他们吊儿郎当的瞎起哄。你帮帮好了。该干甚么就干，甭等我说。先去扫扫雪，晌午我请你吃火锅。”

“祥子，你再去催！”虎妞用心倚重他，总在爸的面前喊祥子作事，祥子一声不出，把话听明白就走。

“你说说，我到底还没明白是怎回子事！”老程递给祥子一支烟，祥子摇了点头。

一来为有点事作，二来是毁灭陈迹，他一声没出，在屋角摸着把笤帚，去扫雪。雪沉，不甚好扫，一时又找不到大的竹帚，他把腰弯得很低，用力去刮揸；上层的扫去，贴地的还留下一些雪粒，仿佛已抓住了地盘。直了两回腰，他把全部的外院全扫完，把雪都堆在两株小柳树的底下。他身上见了点汗，和缓，也轻松了一些。跺了顿脚，他吐了口长气，很长很白。

“祥子送的，看他多么故意眼！”虎妞堵着爸爸的耳根子吹嘘，刘四爷对祥子笑了笑。

“我说是不是？”虎女人拿着时候出去了，“还是祥子，别人都差点劲儿。”

“好小子！你成！我要有你这么个儿子，少教我活几岁也是好的！歇着去吧，明天另有事呢！”

地上的雪扫净，房上的雪垂垂化完，棚匠“喊高儿”上了房，支起棚架子。讲好的是可着院子的暖棚，三面挂檐，三面雕栏，三面玻璃窗户。棚里有玻璃隔扇，挂画屏，见木头就包红布。正门傍门一概负伤子，厨房搭在后院。刘四爷，因为庆九，要热热烈闹的办回事，以是第一要搭个别面的棚。天短，棚匠只扎好了棚身，上了雕栏和布，棚里的花活和门上的彩子，获得第二天凌晨来挂。刘四爷为这个和棚匠大发脾气，气得脸上飞红。因为这个，他派祥子去催煤气灯，厨子，千万不要误事。实在这两件毫不会误下，但是老头子不放心。祥子为这个刚跑返来，刘四爷又教他去给借麻将牌，借三四副，到日子非痛痛快快的赌一下不成。借来牌，又被派走去借留声机，作寿总得有些响声儿。祥子的腿没愣住一会儿，一向跑到夜里十一点。拉惯了车，空动手儿走比跑还累得慌；末一趟返来，他，连他，也有点抬不起脚来了。

“你上哪儿？”老程问。

因有雪光，天仿佛亮得早了些。快到年底，很多人家买来鸡喂着，鸡的鸣声比昔日多了几倍。到处鸡啼，大有些丰年瑞雪的情状。祥子但是一夜没睡好。到后半夜，他忍了几个盹儿，迷含混糊的，似睡不睡的，像浮在水上那样忽起忽落，心中不安。越睡越冷，听到了四周的鸡叫，他实在撑不住了。不肯轰动老程，他蜷着腿，用被子堵上嘴咳嗽，还不敢起来。忍着，等着，心中非常的烦躁。好轻易比及天亮，街上有了大车的轮声与赶车人的叱责，他坐了起来。坐着也是冷，他立起来，系好了纽扣，开开一点门缝向外看了看。雪并没有多么厚，大抵在半夜里就不下了；天仿佛已晴，但是灰漉漉的看不甚清，连雪上也有一层很淡的灰影似的。一眼，他看到昨夜本身留下的大足迹，固然又被雪埋上，但是一坑坑的还看得很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