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蘅芜夜雨淬寒锋[第1页/共2页]

半夜梆子敲过第三响时，探春将银库账册重重合上。烛影在描金缠枝烛台上狠恶闲逛，将"忠顺王府"四个朱砂小字映得血普通刺目。窗棂外忽有夜枭长啼，惊得侍书手中的玛瑙算珠噼啪坠地，骨碌碌滚到青砖裂缝里。

现在蘅芜苑后罩房内，宝钗用素绢包起半块残瓦。雨水顺着瓦当上的螭吻纹滴落，在青砖地上汇成蜿蜒细流，竟泛着铁锈般的暗红。莺儿俄然轻呼："女人快瞧这铜钱草！"本来翠绿的叶片在雨水中伸直发黑，根茎处密密麻麻充满针尖大的孔洞，似被甚么毒物噬咬过。宝钗拈起一片腐叶，对着烛光细看，叶脉里竟嵌着极细的金丝。

潇湘馆的茜纱窗内，黛玉正用银簪拨弄青玉香炉里的冷香灰。忽听得竹梢簌簌作响，竟是只淋湿的杜鹃撞在窗棂上，殷红血珠顺着雕花木格往下淌。紫鹃捧着个黑陶罐出去，裙角还沾着沁芳闸边的湿泥。"女人快看，"她抬高声音翻开罐盖，腐土气味劈面而来，"方才在闸口石缝里寻到的。"一缕猩红在素白丝帕上洇开，像极了那年宝玉挨打时溅在茜香罗上的血。

"取客岁重阳收的菊花露来。"话音未落，薛阿姨俄然死死攥住她的手腕。佛珠硌得人生疼，檀香混着血腥气劈面而来："那盆花...那盆花是周瑞家的从水月庵..."窗外惊雷炸响，映得薛姨娘面色惨白如纸。宝钗忽觉掌心刺痛，低头见母亲指甲深深掐进肉里，排泄的血珠滴在残瓦上，铜雀纹竟出现幽幽蓝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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蘅芜苑东耳房现在烛火透明。宝钗凝睇着水中伸展的铜钱草，俄然将整盆花倒扣在青石板上。根须间鲜明缠着半截金丝，在烛火下泛着诡异蓝光。她取来菱花镜对着金丝细照，镜面竟映出扭曲的篆文——"景和二年制"。莺儿倒吸寒气："这不是前朝..."话未说完被宝钗眼神截住。"明日往薛记当铺走一遭，"她将金丝支出缠枝莲纹荷包，"就说...有故交拜托的铜雀瓦当要典当。"回身时，裙摆带翻结案上茶盏，碧螺春的茶汤在青砖缝里勾画出朱雀纹样。

蘅芜苑的穿山游廊现在浸在潇潇夜雨里。宝钗立在滴水檐下，看着莺儿将青缎油伞撑开三折，伞骨上特地熏过的沉水香混着雨气氤氲开来，在琉璃宫灯下织成淡青色的雾。"细心着东南角的铜钱草，"她俄然开口，指尖抚过游廊柱子上新糊的蝉翼纱，"前日琏二奶奶送来的那盆，根须怕是要烂了。"话音未落，一滴冷雨顺着瓦当坠入后颈，激得她打了个寒噤。

抄手游廊转角处，薛阿姨的翡翠耳坠在雨夜里泛着幽光。宝钗伸手扶住母亲时，触到她腕间佛珠串竟透着温热，像是刚从香案上取下来。"可瞧见那瓦当了？"薛阿姨的声音比雨丝还轻，袖中滑出半片残瓦，暗青色釉面下模糊透出铜雀纹，"当年你娘舅从金陵老宅启出来的，本该埋在祖坟东南角..."

"女人，这月例银子竟有两本账..."侍书话音未落，东南角门俄然传来铜环叩击声。探春霍然起家，藕荷色撒花裙裾扫过满地银票，那些盖着户部官印的纸片便如白蝶般纷繁扬扬飘起，落在博古架那尊前朝官窑梅瓶上。瓶中插着的孔雀翎羽俄然无风主动，翡翠色眼斑在烛火下泛着妖异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