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杀鸡儆猴[第1页/共1页]

“硐费二十万两，存于都城西四牌坊福源当铺。”鄂辉俄然伏地叩首，声音里已带哭腔，“臣胡涂，觉得矿税数据相隔万里，便可蒙混……”话未说完，殿角忽有吏役捧来鎏金托盘，内盛翡翠镯、红宝石坠各三对——恰是从鄂辉别院地窖起获的赃物。

“臣、臣罪该万死……”鄂辉喉间发紧，视野扫过账册中“私运缅甸四十万担”的夹签，想起三日前在昆明府衙，本身还向布政使夸口“皇上远在千里，焉知矿洞事”，不想初彭龄带着算吏直入矿区，连硐口积水深度、运矿皮袋数量都一一核计，清楚是早有筹办。

嘉庆帝嘲笑，取过《户部考成则例》掷于鄂辉面前，朱笔圈注的“治熵值超零点八则锁拿”条目在烛光下泛着寒光：“朕设粮价差率、赋税征比、民讼率三色之法，原望尔等知畏敬。你却视数据如儿戏，直到御史按图索骥，才知悔过？”言罢抬手，殿中顿时响起铁链拖地声——那是为鄂辉筹办的“赤金锁链”，链上錾刻着“欺君误国”四字，恰是乾隆朝措置贪吏的旧物。

鄂辉忽见天子袖口暴露半截明黄色账册，恰是客岁南巡时随身照顾的《漕运耗损明细》——记得在河南卫辉，圣驾曾指着某县账册说：“卫河漕米耗损率七分二厘，较乾隆朝增三分，尔等敢称‘河道如常’？”现在回想，后颈一阵发麻，终究明白帝王对数据的稔熟，原是悬在百官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鄂辉，你可知罪？”嘉庆帝端坐在九龙金漆御座，声如重锤落砧。殿中忽有吏役抬上青铜算盘，算珠莹润如冰，恰是户部侍郎初彭龄从云南带来的“算学密器”。鄂辉抬眼，见初彭龄正持象牙算筹拨弄，三年前“水砂折算之率”在算盘上噼啪作响，竟分毫不差——他终究明白，所谓“数码之戏”，原是帝王织就的天罗地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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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庆帝指节叩击案头《矿难文牒》，牒尾“殁者家眷无棺殓”七字朱批如血：“尔报产量增二十三万担，却让百二十七具尸首曝于野矿！汤丹厂灶户联名状称，七成矿石经‘腾越古道’私运，你在报表上玩‘移丘换段’，当朕不知滇缅商路走向？”说罢甩下云南驿递的“商路勘合图”，图上红笔圈注的私运线路，竟比鄂辉本身绘制的密图还要详确。

嘉庆十一年·秋·乾清宫，案发五今后，五鼓初响，乾清宫丹墀下烛影摇红。日夜兼程的云贵总督鄂辉面冠跣足，膝跪冰冷金砖，补服已被盗汗渗入，贴在背上如敷寒冰。但见丹墀中心陈放云南矿商红契账册十二箱，箱角封条皆钤户部关防，税关印信按年代日序摆列，最夺目处悬着汤丹厂矿难死者名册，黄纸黑字在牛油灯下发颤。

晨光初透窗棂时，鄂辉已被拖出殿外。嘉庆帝望着丹墀上未干的盗汗渍，命人将云南矿税账册摆上御案，亲身用算筹核计“开矿数-用工数-产矿数”的勾稽干系。阳光穿过殿角铜漏，在帐本上投下精密的光影，恰如帝王心中那张日趋清楚的吏治数据网——任何试图在数字中舞弊的官员，终将在这张网中无所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