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秦始皇与郑女（九）[第1页/共3页]

阿荼并无多少不测，但身子还是不由得微微一颤，眸子里出现一丝苦笑，垂首沉默——她很早便清楚，此人戒心多么之重，脾气又是如何的多疑。

阿荼本不识字，只是自年初扶苏开蒙后，每日一返来，便是兴高彩烈地将明天新习的字写给她看。那模样，就如同幼时莫论见了甚么奇怪物什，都想方设法地捧回清池院到她面前献宝普通。

何况，昨夜他被恶梦魇了一夜，梦话里又泄漏了那般不堪回想的私隐事--而她腕间的於痕，算得铁证。

阿荼本是一句打趣，不想竟牵出这些后话来。听着怀中稚儿如许慷慨陈词地悔过，心境却不由得微微有些庞大了起来，低眸细细端量着他一团孩气的圆腴小脸儿——才不过五岁，平凡人家的幼儿稚童，怕还是不谙世事的懵懂年纪呢。

“从咸阳到虢宫，约莫需三日的车程，而鄢陵，起码要半个月罢。”阿荼想了想，这么同他解释道。

“扶苏已知错了！”五岁的孩子听阿母提极此事，倒是神采蓦地当真起来，而后低低垂了头，一张小脸儿满满的羞悔之意“李先生已经教诲过了，身为上位之人，一言出而天下随。故当常念黎庶之艰苦，万不成贪一时口腹之享，劳民之力……扶苏今后再不会了。”

“阿母，想回鄢陵去么？”五岁的稚童神采竟有几分慎重，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问。

“扶苏自小善于咸阳宫，这儿便是家。从记事至今，常常随阿父去各处离宫行猎游赏虽也高兴，但内心却总想着返来……一刻也舍不得这儿。”小小的孩童一双乌灵清澈的眸子与母亲对视，语声稚气，目光挚切“阿母的家在那么远的处所，这么多年都没有归去过，该当也很驰念的罢？”

赢政部下愈重，女子的端倪都紧纠成了一团，看着那双向来乌灵明润的眸子因极度的痛苦而涌上哀色，仿佛某种胆怯怕人的小兽，临死都不知抵挡挣扎，只绝望而和婉地接管统统。

同母亲一起认当真真地写了十余遍，扶苏终究能把这个篆字写得如书柬上普通圆劲均匀、婉通标致。

那样懂事聪慧的孩子……只要一向得他的心，约莫便能安然顺利地长大。秦国的至公子，身边自会有人悉心顾问，没有衣食之虞、寒暖之患……她的扶苏，今后定会长成一个健旺威武的少年郎罢。

阿荼有些不测，略略怔了怔，眸子里才透出些浅笑淡淡的笑意，点头：“嗯，阿母原是郑人，生于鄢陵。”

明白这些的时候，阿荼独安闲室中静坐了好久，最后，莫名地，心底里竟唯余了几分光荣--幸亏，他是真敬爱好扶苏。

扶苏方才几近是抱着卷书柬，边唤着阿母边自外院快步跑进了内门，喘气还略略有些急，但未歇半晌，便自地上拾起了段干枝，献宝似的一笔一画地慎重在地上写写画画了起来，一个“郑”垂垂成型，笔迹稚嫩倒是实足的当真。

但她明白，廷尉李斯，王上的肱骨重臣，这般悉心教诲扶苏，倒是真正用心良苦。

心下蓦地被甚么东西震惊普通，不由便松了手上的力道，被锁喉半晌的女子蓦地吸进了些新奇氛围，突然弓下身子猛咳起来，的确连心肺腑脏都要咳了出来似的，神采痛苦，但面上毕竟垂垂规复了几分赤色。

她话未落音，怀中的小人儿却忽地神情冲动，挥着小手在她臂肘间挣了起来，高低垂声，稚气嗓音里掩不住的欢乐“阿父！是阿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