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汉宣帝与霍成君（五）[第1页/共3页]

而后，小少女竟还是不肯昂首看他，只低低垂着睫，小声道：“陛下来了。”

闻言，天子眸间掠过一丝讶异，却也并未再问，而是独自阔步进了殿中。

那稚童一身雪青色的平纹绢曲裾袍，乌发垂髫，眉眼秀致，有六七分似了父亲。他静肃立在她面前，目光虽在那只金角黑瞳的雪玉小鹿上滞了一瞬，但却转眼便移了开来，看向她的神采有些疏离，乃至带了模糊的防备。

闻言，天子仿佛怔了一瞬，而后片时沉默。

“嗯，”她闻言点了点头，仰起小脸儿来当真地看向他“陛下待成君这般好，可成君又帮不到陛下甚么……以是就想极力地待阿奭好啊。”

未久，立婕妤霍氏为后。赐丞相以下至郎吏从官金、钱、帛各有差。赦天下。

——陛下待皇后实是宠眷已极，连本身摆驾椒房殿也允她不必出迎，若依宫中规制……这但是僭越。

“拜见陛下。”椒房殿前的丹墀上，一众宫监婢女们纷繁顿首而拜，神采恭谨。

可当真是令人费解。

“唔……好罢，就算阿奭你不大喜好，也送给你了。”见稚童仿佛不如何有兴趣的模样，十三岁的少女心下不由有些懊丧，连那一脸光辉笑意都微微顿了顿。但转眼后，她却又是尽力扬了扬唇角，重新漾起了敞亮的笑意，捧动手心儿那只雪玉小鹿，仿佛有些怕他嫌弃似的，诱哄道“夏季当真能够暖手呢，不骗你！”

“阿奭，你瞧这个……这只小鹿是不是很聪明标致，它的一双瞳子是墨玉嵌的，又润又圆呢。”扶桑纹的髹漆桧木几案边，席地跽坐的霍成君，手心儿里捧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小玉鹿，金棕色茸角，通身莹白。现在，她漾着满目光辉的笑意同身前一个三四岁大的稚童说着话。

“现在，和陛下待在一处……俄然就感觉即便一辈子都住在这宫里，看着头顶这一片天，看着这宫中的屋子和花草也很好啊。”一团稚气的小少女，清澈的眸子就那样依靠又慎重地看着他“只要陛下不嫌成君聒噪，成君便一辈子伴在陛下身边，好不好？”

都丽而高雅的殿室中，清和恼人的淡香丝丝缕缕地弥散开来，沁民气脾……这座宫殿统统屋宇皆以花椒和泥涂壁，长年温香，故名“椒房”，为皇后居室。

“免礼罢。”天子语声一如既往地暖和而安静，既而目光落向领首的侍婢，问“皇后午憩可醒了？”

次日，未央宫，披香殿。

她抬手启开了精美小巧的铜锁，匣盖一开，便流溢出珠玉光彩来，既而才看清此中是满满的各色小儿玩物来——小剑、小刀、骑马小俑、虎、象、鹿，羊、雁、风车、车、狗……几近样样都是金玉玛瑙、珍珠瑇瑁、象牙犀角这些贵重材质经心砥砺而成，奇工巧技，世所罕见。

樟木厚底的云兽纹蜀锦黑舄踩在细蔑织成的润青色流黄簟上收回静匀的细响，垂垂逼近的足音清楚地响在了耳畔，也终究将案几旁那用心致志忙动手头活计的少女惊回了神——

她闻声的第一反应倒是有些惶恐失措地仓猝将案上一应物什挥袖一拂，一古脑儿尽数揽到了本身膝头，然后垂了一双藕荷色广袖严严实实地掩上，不暴露丁点儿边角来。

——本来，平凡人家的小孩子竟是能够这般无拘无束地嬉闹玩耍的啊。

她生性畏寒，五岁时，阿兄便寻了最上等的于阗暖玉，命匠人雕作了这么一只小白鹿予她做生辰礼。雪玉为身，黄玉作角，墨玉点睛……听旁人说，最可贵的是那玉匠运斤成风的绝世工巧，竟连鹿角上的纹络都是详确入微的逼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