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孙元良：铁蹄下的弧线[第1页/共2页]

“炸桥。”他将最后一颗手雷塞进小周掌心，“记着，往桥墩的…”话音未落，机枪声扯破夜空。钱伦体俄然扑过来，温热的血溅在史言科脸上。枪弹穿透老兵的胸膛，在身后的芦苇丛中惊起一群白鹭，羽翼扑棱声与枪声混作一团。

姑苏河北岸，孙元良的装甲车碾过满地弹壳。他望着对岸冲天的火光，晓得那是浏河桥在燃烧。副官递来最新战报，日军已冲破杨行防地，正向江湾机场逼近。而南京回电只要短短一行：“江湾若失，军法措置。”

“快走！”钱伦体的刺刀还插在日军喉间，身材却顺着桥栏滑进河里。史言科望着翻涌的浪花，想起这个跟了本身八年的老兵，总爱在战前哼唱姑苏评弹《珍珠塔》。现在河面上漂着段残破的三弦琴，琴弦在血水里泛着幽蓝。

孙元良站在姑苏河最前沿的阵地。江水倒映着南岸的灯火，那些本该属于万家团聚的光晕，现在被炮火撕成碎片。他摸出蒋委员长的手令，雨水早已将“弃罗店”的笔迹晕染开，却让“保淞沪”三个字愈发血红。对岸传来零散的姑苏评弹唱腔，是残部在死前哼唱，混着日军坦克的轰鸣，在夜色里碎成哭泣。

装甲车引擎声由远及近，张灵甫的德式军靴在泥地里拖出两道血痕。他扯开领口，白衬衫上的血渍已干枯成暗褐色：“师座！日军第11师团已冲破月浦，正向南翔迂回。”展开的窥伺图上，密密麻麻的红点像癌细胞般分散，“薛岳司令急电，命我部死守姚家宅阵地——可我们只剩两个营的兵力！”

“把这个发还南京。”他在电报纸上疾书，钢笔尖划破纸张，“罗店弃守完成，姑苏河防地可保三日。”墨迹未干的电文旁，他用红铅笔重重画了个圈——不是弧线，而是个残破的圆。圈外，密密麻麻标着“弹药不敷”“救兵未至”的小字，被雨水晕染成恍惚的黑团。

孙元良的目光落在舆图边沿的铅笔讲明——“需求时可弃守江湾”。那笔迹与罗店的“弃”字如出一辙，只是此次用的钢笔。他摘下怀表，妻女的照片被弹片划得脸孔全非，玻璃后背模糊可见“等你回家”的字样，现在却被硝烟熏成了灰黄。表盖内侧还压着张泛黄的戏票，是出征前与妻在天蟾舞台看《挑滑车》的存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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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苏河的水汽裹着焦糊味扑在孙元良脸上，他用望远镜扫视对岸，日军的九二式重炮正在罗店废墟上架设。弹片削过的树皮簌簌掉落，在军靴边积成深褐色的碎屑。河面浮着几具肿胀的尸身，钢盔在旋涡里打转，与远处飘来的膏药旗碎片胶葛成团。

“史旅长的电台断联三小时了。”副官递来渗血的绷带，是钱伦体撤退时留下的，边沿还缠着半截染血的绷带，“浏河桥头发明二六二旅的钢盔，数量…不敷二十顶。”

孙元良的手指顿在舆图上罗店的红叉处。三天前蒋委员长用红铅笔勾画的弧线现在仿佛活了过来，沿着姑苏河蜿蜒成一道滴血的伤口。他想起史言科最后那抹染血的军礼，当时对方腰间别着的，恰是张灵甫那柄断了穗的佩剑。而现在，佩剑的仆人正浑身湿透地撞进掩体。

深夜，张灵甫的153旅在姚家宅遭受伏击。德式钢盔在探照灯下连成银链，却挡不住日军燃烧弹的火雨。旅长挥剑砍断电话线时，俄然想起辰山的凌晨，史言科说要带二六二旅去罗店救百姓。现在那座城已化作焦土，而电话线里传来的，是薛岳沙哑的吼怒：“不吝统统代价，给我把江湾守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