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第1页/共2页]

而在晒谷场绝顶的芦苇荡里，有甚么东西“扑通“沉入水底，惊散了倒映的满天星斗。

许瑶感受怀里的琉璃瓶俄然发烫，三姐辫梢的退色红头绳在夜风里散开，暴露半截极新的金丝线。

三姐枣红色的裤管俄然簌簌颤栗，像秋风中挣扎的鸡血藤。

那借单清楚......“

许瑶俄然想起，父亲病重那夜，三姐送来的人参须子下压着的，恰是这类带着檀香的包装纸。

“还你！

三姐绞着辫梢的退色红头绳，嗤笑道：“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和借单有......“

晒谷场的草垛子被月光镀了层银边，许瑶怀里揣着半盒桂花油，琉璃瓶上的“许“字硌得心口发烫。

三姐的远房表弟俄然从人堆里挤出来，胳膊上还沾着打谷场的草屑：“许家丫头血口喷人！

“借单上的'伍'字收笔带钩，可三姐您七六年春摔断右手腕后......“许瑶俄然抓起算盘往桌上一拍，三粒算珠蹦起来，正滚到三姐面前，“现在写数字都是横平竖直！“

村长摩挲驰名誉榜的裂缝，目光落在三姐裤脚沾着的红漆碎末上。

三姐躲闪时踩到本身的辫子，发梢散开的金丝线缠住名誉榜的钉子，生生拽下半幅“学大寨先进分子“的奖状。

薛寒默不出声地把水壶往磨盘边沿一搁，金属磕碰声惊得那人缩了缩脖子。

三姐瞳孔骤缩——那是她偷偷拓印许父私章时垫鄙人面的纸，烟丝碎末还粘在“许“字最后一横的凹槽里。

当最后一盏马灯被吹灭时，许瑶发明桂花油瓶里的月影缺了一角。

“客岁闹饥荒，您说家里揭不开锅。“许瑶将油瓶往三姐跟前一推，甜腻香气熏得对方神采发青，“如何倒有粮食布施孙管帐？“

“我没......“三姐俄然捂住嘴，豪杰钢笔从她袖管滑落，笔帽上沾着的靛青墨水在月光下幽幽发亮。

世人转头望去，晾衣绳上的床单被风掀起，月光透出密密麻麻的补丁——那针脚与三姐“经心缝制“的劳模围裙如出一辙。

“清楚盖的是我爹刻的木头章？“许瑶拈起算珠往地上一掷，骨碌碌滚到表弟脚边的恰是刻着“许记“的算盘坠子，“您昨儿晌午在合作社买的印泥，供销社王婶可记得清楚。“

人群俄然让开条道，许母拄着竹杖渐渐挪出去，枯瘦的手指攥着半张卷烟纸。

都还你！“三姐俄然尖叫着扯开对襟褂子的盘扣，泛黄的借单雪花般从内袋飘出。

三姐踉跄着后退，后腰撞上名誉榜镶着玻璃框的相片。

许瑶蹲身捡借单时，嗅到薛寒戎服下摆飘来的樟脑味，混着他指间淡淡的枪油气味。

那根金线在他指间绕了三圈，终究悄悄藏进他挽起的袖口。

他粗糙的拇指按住信笺上晕开的油渍，孙志强私章的边沿在月光下排泄诡异的青紫。

有张纸片落在许瑶脚边，上面用儿童描红笔迹歪歪扭扭写着“欠许瑶一个拨浪鼓“，日期恰是她六岁生辰那天。

村民中俄然爆出哭声，李婶举着半截被老鼠啃过的枕套冲出去，金丝牡丹的花蕊处还别着三姐的顶针。

人群里嗡地炸开，几个被三姐借过东西的妇人俄然想起甚么似的交头接耳。

三姐眼皮突地一跳，那串算珠里混着颗漆色崭新的，在月光下泛着和借单上“伍“字如出一辙的靛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