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噩梦[第1页/共3页]

远处传来守夜人的梆子声，混着谁家婴儿的哭泣，在夏夜里扯开道滚烫的裂口。

孙家给的三转一响都备齐了，你二叔在革委会当文书的脸往哪儿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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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人颈间的红纱巾，和女儿出嫁时戴的一模一样。

许母的行动俄然顿住，盲眼对着虚空短促眨动。

许父的咳嗽卡在喉咙里，脸涨成猪肝色。

“三姐的儿子要考县中学，孙志强连夜走了二十里山路。“许瑶的声音俄然哽咽，她望着母亲摸索药瓶时颤抖的手，想起宿世这个夏夜本该有场暴雨，“那晚我背您去卫生所，路上摔了三回，您还记得吗？”

“脸面比命首要？“许瑶攥住父亲充满针眼的手腕，宿世那些化脓的伤口仿佛要从皮肤下钻出来，“您咳血三个月了，孙志强承诺带您去县病院的话说了八回，哪回兑现过？“

蝉鸣声俄然停了，孙家院门上的铁锁在月光下泛着寒光。

许瑶盯着窗棂外摇摆的泡桐树影，蝉鸣声俄然变得刺耳。

许父俄然狠恶咳嗽起来，奖状墙簌簌落下碎纸屑。

火油灯“啪“地爆了个灯花，晃得墙上的奖状忽明忽暗——那是孙志强客岁评的“学雷锋标兵“奖状，现在奖状边沿的裂缝像极了许瑶宿世临死前看到的氧气管裂纹。

三姐儿子发热他连夜背去卫生所，您咳血他倒说天亮了再说！“

许瑶浑身一颤，宿世临死前的心电监护仪警报声与现在的蛐蛐叫堆叠。

“归正结婚陈述还没批。“许瑶抓起木梳狠狠扯开打结的发尾，“明儿我就去公社要返来，三姐打的借单也该算算了。“

许瑶从墙根摸出块垫脚的青砖，砖缝里钻出的壁虎掠过她脚背，惊落了草叶上的露水。

她望着父亲突然僵住的背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那些在孙家被当牲口使唤的三十年，女儿拔氧气管时冰冷的眼神，现在都化作舌尖的血腥气。

他望着女儿断交的背影，恍忽瞥见二十三年前穿戴嫁衣的老婆——也是如许攥着蓝布包，跨出娘家门槛时转头说了句“爹，保重。”

许母摸索着门框挪出去，浑浊的眸子对着虚空：“瑶瑶别犯倔，你爹托人算过，孙家旺你......“

镜子里映出十九岁的本身，两条乌亮的麻花辫垂在碎花衬衫前，杏眼里还盛着水光。

她摸到藏在裤腰的借单，油墨笔迹被汗水洇得恍惚，却盖着鲜红的公社公章。

她枯枝似的手指碰到女儿潮湿的袖口，那边还残留着前日采药沾的苍耳子。

班驳的土墙上贴着“产业学大庆“的退色标语，蓝布窗帘补丁摞着补丁，在八月的热风里悄悄摇摆。

许父手里的铝勺“当啷“掉进铁锅，溅起的滚粥烫红了他枯树皮似的手背：“混闹！

堂屋俄然灌进穿堂风，火油灯的火苗在玻璃罩里乱窜。

“站住！“许父抓起珐琅缸砸向门框，茉莉花茶在月光下泼出银亮的水痕，“出了这个门，就别认我这个爹！“他的吼怒轰动了隔壁院的狼狗，此起彼伏的犬吠声中，许瑶踩碎了地上那枚“学雷锋标兵“的徽章。

许瑶是被浓烟呛醒的。

“重交谊到把咱家口粮往孀妇院里搬？“许瑶翻开米缸，暴露见底的糙米，“上个月他借走二十斤粮票说三天还，成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