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暗流涌动[第1页/共3页]

李主簿垂首盯着本身沾满陈墨的指甲：“已按大人叮咛，将绍兴二十八年的盐引混入赈灾册。”

“且慢，既已费钱银，也不必华侈，便从今后从本官月俸中扣除。”说着，仕林从随行口袋中取出半块硬馍，那是今晨路子城郊，在流民手中换得的赈灾粮，“只是本日倒没甚么胃口，思乡之情犹胜，请诸位咀嚼一下我故乡的美食。”

“大人，此处所藏，乃历阳自绍兴元年以来来，有关人丁、税赋、田亩等一应版籍，尽皆在此了，请大人细心查验。”李主簿手持纸笔，恭恭敬敬地立于仕林身后，轻声说道。

仕林忽而发笑，将半块馍拿了过来：“哈哈哈～戏言耳，此乃我从流民手中易履所得，不知诸位识得否？”

县丞接过仕林手中硬馍，一眼便认出这是赈灾粮，一时难以开口，身边的世人也是面面相觑。

李主簿的喉结艰巨转动：“大人明鉴，当时抢运仓米......”

“这……”还没等仕林反应过来，师爷和典史已搀扶起仕林，来到后堂。

“不过是一介墨客，我们有兵，还怕他不成？”巡检顺手提起茶壶，便往嘴里送。

这李主簿倒也实在，掰下一块送入口中，喉结艰动如吞砾石：“临安父老竟贫寒若此……”

“无妨，善者不来，我就不信，这天下另有不吃鱼的猫，看他能狷介到几时？”周县丞说罢，法度忽有些踉跄，对着李主簿说道，“既然知县老爷要查版籍，你受命照办，我倒要看看这状元知县究竟有几分几两。”

仕林起家按下县丞：“本县非苛责之意，然饿殍枕藉之际，此宴可衬'民为国本'四字？”

“去岁的版籍在那边？”仕林看着满架阁库的卷宗，眉头轻蹙，目光孔殷地扣问道。

县衙内不大的后堂，一场经心筹办的拂尘宴已然摆好，好菜列举，酒香四溢，只为给仕林拂尘洗尘。

残烛在青铜烛台上淌着泪，仕林指尖抚过不知是哪年的《赋役册》封皮，霉斑在月光下泛着青黑。李主簿提着灯笼在前带路，麂皮靴踏过青苔班驳的石阶，惊起暗处乱窜的鼠群。

“本官自会理清，去奉告县丞，议事暂缓，本官要查验积年版籍。”仕林截断话头，袍角扫过满地狼籍，“主簿且去安设流民，此处交给书吏便是。”

望着李主簿拜别的背影，县丞不屑的取出玉扳指戴在手上：“戋戋一届墨客罢了，掀不刮风波，那版籍浩如烟海，去岁一场大水，混乱不堪，没个一年半载，他休想查清楚，他也不过是趁一时意气罢了。”

“那书白痴真在库房熬了整宿？”周县丞把玩着金镶玉镯，翡翠扳指叩得茶盏叮当响。县衙签押房内，一群人正候着仕林前来议事，可只见到李主簿一人前来。

话音未落，书架轰然倾圮。微光劈开尘雾，现出满地狼籍，虫蛀的卷宗与蛛网绞作一团，绍兴二十九年的鱼鳞图册竟压在绍兴三年的田单之下。仕林哈腰拾起半截残页，墨迹崭新处还沾着灰尘。

暮春四月的雨丝斜斜掠过青瓦，檐角铜铃在湿气中泛着幽绿的光。历经长达一月的艰苦跋涉，仕林终是到达了历阳县，他勒住缰绳时，官靴底已沾满黄泥。他抬头望向褪了漆的“历阳县衙”匾额，一只灰雀正啄食匾后蛛网。

时近傍晚，县衙仪门前的石狮缺了半只耳朵。仕林捻着吏部文书迈进二堂时，青砖缝里俄然窜出只灰毛老鼠，直撞上劈面而来的鸂鶒补子。